Yuki

内含叶王，想了想不打cptag了

漫长的告别

王杰希还在念书的时候座位前排坐了一个女同学，头发末梢天然卷，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消不下去，像一些顽固的小花一样倔强地翘在那里。王杰希每次抬头看黑板都会被乱蓬蓬的发梢吸引视线，随着对方肩膀一抖一抖，他面上十分淡定，心里老忍不住想用自动铅笔的后端去戳。他和前桌没有发生什么因为头发末梢而开展的旖旎故事，因为王杰希很快变成了翻墙逃课的网瘾少年，并且坚持不懈一条路走到黑，辍学打游戏的伟大事迹响彻整个校园。

后来记者采访他：“怎么会想到不高考去打职业圈？听说王队高中成绩不错，你对现在的孩子有什么想说的吗？”王杰希泰然自若站在一堆摄像机中间，“直觉吧，”他说，这很诚实，意识流选手小王同学长留他心中，“这个很难说，读书也很重要，只能讲选择具有多样性。”他突然地就不去学校了，突然地提前进入社会，变成了一个要用双肩扛起未来的大人。退学手续也是父母帮着去办的，他那时候在微草训练营做one on one，非常风骚打遍全营无敌手，正到high处突然收到短信，他在一场与下一场的间隙中掏出来看，陌生号码，“王杰希你真的不来学校了吗”。他没工夫回，手机扔回去继续pvp，等到晚上兴奋劲过了躺在床上，举着手机设置闹钟时才重新想到这茬，“你是谁，”他打字，“不回来了。”

他没有再收到回声。

世邀赛拿冠军的晚上，一群人像疯了一样勾肩搭背庆贺，吵吵嚷嚷驻扎领队房间不让这些天折磨大家的罪魁祸首睡觉，摁着人头要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。王杰希瞅着叶修看他在黄少天和方锐的胳膊肘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，已经开始呼天唤地要求来两瓶啤酒速死，“不能让他活！”方锐大叫，“老叶发微博讲初恋，这个不能耍赖，你刚刚明明输了！”

“过去的事还有什么好多说的。”叶修作沧桑状，苏沐橙旁边抢断：“游戏就是初恋了吧！”一群人哄笑，指着荣耀教科书嘲笑。王杰希记忆飞速倒转，他撑着下巴，眼神无意识空中飘荡，一个没在意降落到远处某人肩膀，他从酒精造成的迟钝中慢慢晃过神，远远地与叶修四目相视。

“不打游戏了，打算干点什么？”训练区外面有张长椅，他坐在一端，旁边放了一个罐装咖啡。叶修站在窗户前面抽烟，听到问话偏过头。烟雾浓重，他的脸看起来很新鲜，王杰希违反常规地认识这个人，先内在而后外表，如果不在意，再过三五年在人群中也无法辨别，像那些他曾经认识过的学校里的同学。“你打算干点什么？”叶修反问，呼出一口白色的烟雾。王杰希想了想，他思考时眉头下意识地皱起，望着天花板于他引以为傲的直觉中寻找一个答案。叶修掐灭了烟，抬抬下巴示意他把那罐咖啡拿开。

“手伸过来。”王杰希愣了愣，叶修自作主张地拿住他左手，放进手心技艺娴熟地按了起来。这个场景看起来十分的给，王杰希注视着他头发旋有些缴械，默不作声就给按了。“你这儿有颗痣，”叶修握着他手指微微把手掌倾过来，“有意思，万一丢了也能再找到。”王杰希扯扯嘴角，这属于妈妈式发言，他收紧手指握住叶修，几秒钟，然后放开抽走。“你也真有意思，”他道，往后把后脑勺靠到墙壁上。“我睡一会儿。”

王杰希忘了他在真心话大冒险中有没有说出什么骇世惊俗的发言，因为后来他也和其他人一样直接睡过去了，脸磕在地板上，又被谁拖到床上，浑浑噩噩黑甜睡眠。第二天醒过来立马被塞进大巴急赴机场，像赶羊一样重新回到日常，没什么大不了的，度过了都没什么大不了的，他猛然驻足，看见叶修站在登机口无可奈何地被一群不回北京的挨个抱过，如此才突然有实感。

叶修看他走过来。“你也要抱吗？”他挑眉，衬衫被揉得皱皱的，王杰希手插在口袋里，“你次数太多，麻木了。”“我也没见你什么时候真情实感过啊？”叶修吐槽，广播响起语音，两个人二脸冷漠地听了一会儿，远处喻文州用中文喊着过来登机。“你还早着呢，”叶修突然说，“王大眼，你年纪轻轻，再拿个冠军也不迟。”

他因为叶修那句强行的“年纪轻轻”直接笑出来。

萧山体育馆的对面是整改翻新过的兴欣网吧。王杰希打完比赛，在后门的地方碰到准备打道回府的兴欣战队，老板娘也在，摘了围巾冲他亲切问候，极力邀请要不要来刚建好的训练室参观一下。王杰希想了想，问了一句老叶当年睡过的杂物间还在吗，眼见陈果脸上开始泛红，连忙解释只是随口问，没别的意思。他走过大雪纷飞的长街，时隔几年去参观叶修的从头再来，告诉自己这是一个不带多余感情的请求。王杰希站在门外，看见陈果珍惜地掏出钥匙，钥匙插入锁孔，她用力推开，灰尘迎面而来。“我把这儿做个旅游景点是不是还能收费。”老板娘开玩笑，唐柔在叫她，她匆忙把钥匙放到王杰希手心，转身下楼了。王杰希靠在门上，于错落的时光中看了一会儿，伸手关上了。

“队长你去哪儿了？”高英杰和他住一个宾馆房间，王杰希晚上回来，青少年盘腿坐在床上问他。王杰希脱了羽绒外套，走过来一身寒气，看见高英杰手上握着支自动铅笔，本子上潦草地画着战术示意图。“在复盘啊？”他问，高英杰点头，把本子和笔递过来给他看，王杰希接过，眯着眼睛草草地浏览。

“你看这里……”他说，视线越过笔记本看到高英杰仰起的脸。他刚刚吹干头发，发梢微微地卷起，像一些到处绽放的小花。他愣了愣，下意识举起自动铅笔，用尾端轻轻碰了一下。

他对一些人和事尚且存留深重的感情，已经过了很久，却也不再存留感情要求。他还会记得细节的事，陌生号码的短信，短暂交握的手指，梦里有一个落在眼睛上的吻，如真似幻，带着残留的烟草气味。会不会有一天在未来相见，会不会落下变成一片下过的雪。结束与开始双生，他于微妙的记忆里转身，天地旷远，他仍然像以前一样拥有与生俱来的直觉。

他向所爱做漫长的告别。

完